互联网时代的中国网络文学

中国的网络文学是全球互联网界的一个独特现象,甚至可以称为是互联网时代的一个奇迹,因为它的读者和作者人数之多、作品数量之大,没有任何国家能与之相比。

从1990年代末开始的中国网络文学,截至2009年底才刚过十年,但据中国媒体的报道,已经有数以亿计的读者,在大陆知名文学网站注册的网络作家有110余万,网上作品有280万部。

万榕书业总经理路金波是中国第一代知名网络作家,1998年他用网名“李寻欢”发表的《迷失在网络中的爱情》被称为大陆最早的网络爱情小说。他在接受我的采访时回顾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。

“史前时期”

路金波说,华语网络文学的“史前时期”可以追溯到1993-1994年的北美中国留学生,他们在华夏新闻站等网站上写网络小说,最早有名的写手是图雅、方舟子和百合等。

网络上的文学被中国公众所知,是从1998年引进出版台湾痞子蔡的《第一次亲密接触》开始。而1999年末中国媒体创造出“网络文学”这个词,则是因为榕树下和易网等商业网站开始举行网络文学比赛。

在1999年到2002年间曾任榕树下网站艺术总监的著名作家陈村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,中国的网络文学在最初阶段曾经历过相当的艰难挫折。

他说,首先是因为没有网上的版权保护,作家只要一在网上首发作品,就会立即被盗版,直接影响作家的收入,所以许多作家不在网上首发作品。其次是在网上发表作品的传播也受到一定的局限。由于这些因素的影响,网络载培出来的最好的人才就纷纷逃走了。

黄金时代

被称为中国第一部网络爱情小说的《成都,今夜请将我遗忘》被称为中国第一部网络爱情小说的《成都,今夜请将我遗忘》

但是随着电脑技术的发展和互联网的迅速普及,网络写作的人越来越多。一些人在博客上写小说,他们不是为了出版和牟利,只是写着玩儿。还有一些人希望自己在网上刊登的东西能得到出版社编辑的青睐,以后可以出版。

按照路金波的说法,在2002年以后,由于几乎所有的中国文学青年都到网上去写作,许多传统的作家也在网上发表作品,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之间的界限就很不明显了,所以网络文学这个概念在2002年以后也就淡出了。

但无论“网络文学”这个固定词组是否还象最初几年那样风行,中国的网络文学本身从2002年起有了质的变化。在当时因为广告收入萧条而导致网站不景气的情况下,读写网开始了网上收费阅读的首次尝试,正式把中国文学网络的免费看小说变成了付费阅读。

陈村举起点网模式为例。他说,起点网从2003年开始采用收费的方法,最早很便宜,2分钱一千字。2007年起点网被以游戏为主页的盛大网络收购后,因为盛大网的用户常常把玩游戏剩下的钱拿去看小说,所以这个2分钱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。

重要网站

中国的网络文学之所以能够如此大规模的发展,文学网站功不可没。以盛大网站为例,它后来成立了盛大文学公司,旗下除了起点中文网之外,还有红袖添香网、晋江原创网、榕树下、起点女生网,以及最近收购的中国最大原创小说网之一小说阅读网。

据中国媒体统计,仅在起点网注册的用户就超过两千万,日访问量近3亿,30%的用户来自海外。它与红袖添香网和晋江网这三家网站,占据了中国网络文学的80%强份额。

目前除了处于独大架势的盛大文学网之外,中国还有包括儿童文学网、教育文学网和军旅文学网等在内的无数形形色色的文学网站,其中最有名的应该算新浪读书、搜狐读书、天涯书库和梦想文学网等。

最近甚至连亚洲最大的网上交易平台淘宝网也在悄然推出文学频道。尽管目前还只是内测阶段,但已有媒体称,这是阿里巴巴集团十年来首次进入网络文学领域,引起业界广泛关注。

文学网站越来越多的主要原因是网上收费阅读运营状况良好,其中最好的起点中文网据报每月发给作者的稿费达两百多万人民币,每年因此能产生十多名百万富翁作家。

六六的代表作之一《蜗居》六六的代表作之一《蜗居》

《蜗居》的作者、著名作家六六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说,网络把创作变成了一个产业链,作品首先在网上被广泛传播,之后就有书商来找,要求出版。然后又有电视剧或电影的导演来找,要求改编。最后就把这部网上的知名作品变成了对现实社会有影响的作品。

数代作家

根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的统计,仅在几个中国知名文学网站上注册的网络作家就有110多万人。如此众多的作者,我根本无法面面俱到的介绍,甚至不可能大致的重点介绍,只能凭我有限的印象简而言之。

回顾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史上的初始人物,首先可能是被称为中国首代网络作家“三驾马车”的路金波(李寻欢)、宁财神和安妮宝贝。

李寻欢的代表作是被称为大陆最早的网络爱情小说《迷失在网络中的爱情》,他在2002年用《粉墨谢场》一书的出版与文学创作告别,成为每年运作30本畅销书的万榕书业总经理。

宁财神号称网上“第一幽默才子”,他的《无数次亲密接触》当时颇为红火,但后来宣布“没什么想写的了”,于是转向编电视剧,代表作是红遍中国的《武林外传》。

“三驾马车”中只有被称为2000年中国风头最健的网络作家安妮宝贝至今仍然坚持网络写作。但她在2009年和蔡骏、张悦然、春树、李西闽、沧月、孙睿、冯唐和安意如等接力创作的小说《选择之道》,却未遭到多少好评。

在“三驾马车”之后的网络文学中,有一部小说《成都,今夜请将我遗忘》不容忽视,这部被称为可能是2002年全球中文论坛里最火爆的小说,后来被改编成电视剧和电影,并多次获奖。它的作者慕容雪村2003年又在网上发表《天堂向左 深圳往右》,也成为当年的畅销书。

另一位网络畅销作家当年明月用写史即写人、写人即写心的理念创作的《明朝那些事》,在2007至2009年度系列畅销书中名列第一,也是中国30年来最畅销的史学作品。

中国第一部网上悬疑小说《病毒》中国第一部网上悬疑小说《病毒》

和当年明月一起现身2009中国富豪作家排行榜的蔡骏,以2001年在榕树下连载的长篇悬疑小说《病毒》一炮打响。《病毒》被称为是填补了中国文学中悬疑小说类型空白的佳作。但在《病毒》之后,蔡骏就不再在网上首发他的小说了。

在接受我的采访时蔡骏说,《病毒》的成功为他开创了在纸媒体上发表作品的渠道,而网络创作在当时也不能给作家带来收益,所以他成了陈村所说的那种“网络栽培出来后逃走的最好的人才”之一。

“所有现实的起点”

在所有这些网络作家中,六六可能是中国无论网民还是非网民的公众最熟悉的作家了,她在网上首发的作品《双面胶》、《蜗居》、《王贵与安娜》不仅都是畅销书,而且在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后,每一部也都成为公众最欢迎的作品。

被誉为继张爱玲等之后的第三代海外华语女作家代表的六六说:“它(网络)对于我而言,就是所有现实的起点。”

用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在接受我的采访时的话来总结:中国的网络文学铺天盖地,数不清的文学网站,上千万的用户,以千万计的作品,这是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没有的现象。

嵇伟
BBC中文网记者

http://www.bbc.co.uk/zhongwen/simp/indepth/2010/03/100302_internetliterature1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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